柠檬味的麦兜

间歇性躺平。

【烨柏】桃花雪

*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庄先生给几兄妹上的第一课便是陶渊明。

  羁鸟恋旧林,池鱼思故渊。开荒南野际,守拙归园田。

  ……

  一个讲科举的老学究,在讲入仕之前,就先讲好了出仕。

  长柏在田间视察水渠修缮进程,融融春光蒸出几分薄汗,小厮汗牛递上条巾子给他擦。他还是戴不惯斗笠,索性摘了,让小厮拿着。

  做一方父母官,平日里就是断百姓官司、关心行业生产……虽事无巨细、牵扯甚多,倒也好施展,渐渐理清其中关节,一事通百事通,他现在论起事来,老练精干、情理俱通,已能独当一面了。

  去岁深秋方到任时,正赶上农忙,料理了几家田埂上的争端,现下跟他们也算熟稔了,见着人就顺便打了招呼。那几个农人本想上前唠几句家长里短,一抬头看见他身后两个面带煞气的壮汉,都吓得不敢靠近了。

  长柏离京的时候,顾廷烨怕他路上不安全,找个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一路跟着。

  “是岳父托到你六妹妹那儿,我才知道,则诚你怎么走得这么突然,不是在礼部做得好好的?”

  顾廷烨打马出了五城兵马司,在街上遇上他,翻身下了马。

  “父亲见申首辅告了病,又给两个子侄谋了外放的差事,就瞧出了朝中怕是有些不妥。”小厮牵着马拴在路边,两人找了家茶摊坐下,“他见两派斗法,已成剑拔弩张之势,也叫我尽快离了漩涡中心。”

  明眼人都知道,申首辅是个滑不留手的老狐狸,自从坐上文官一把手就在朝中和稀泥,谁也不想得罪。

  朝堂上连着几次试探,各有输赢,申首辅身居高位却每每问到他都提不出什么有针对性的主张。两边都不得罪,便是两边都讨不到好。是以他这病怕是有一半是真,另一半则是真不想干了。

  滚水冲入杯盏,长柏垂眉看翠色的茶叶在水中舒展、沉浮……

  “岳父大人所虑极是,局势尚不明朗,各方结党攀附,你一个初入六部的小官惯会遭人拿捏,去地方历练一番也好。”

  “正是如此。”长柏展颜一笑,将茶杯推过去,抬眼道:“像我这样没有根基的,左不过是受些波及,你却是一早就站了队了,需得更加小心才是。”

  “你不必为我担心,武将的忠诚都是拿命换来的,只要官家信任我,倒也出不了什么差错。”

  顾廷烨满不在乎,新旧势力相抗衡,此消彼长只是早晚的事,他们这些人必得撑住了。

  “况且,”他想起家中大娘子论起朝政来也是头头是道,多得公孙先生夸奖,“我家里还有个冰雪聪明的幕僚呢!”

  提起明兰,两人又一起笑,长柏说:“我这个六妹妹也是一道在庄先生门前读过书的,只你是个半路和尚。”他心中越发觉得不错,声音中便多了几分郑重,似是嘱托一般:“你性子火爆,难免做事莽撞,明兰自小懂事又能忍,最是思虑周全,你若多与她商量我倒能放心了。”

  “你且安心吧,”顾廷烨搭上他端茶的手,轻轻捏了一下,“我早不像当年那么冲动了。”

  他面上是一派恣意的风流,眉梢扬起招人的轻佻,长柏偏过头,不着痕迹地抽回手。

  天色渐渐晚了,顾廷烨站起身,背着手,晚霞将天边染得橙红一片,他莫名想起那句“目送归鸿,手挥五弦。”

  “则诚,你离京那日我就不去送了,正好官家着我去西郊大营练兵。”他转过头来看长柏。

  什么“正好”?!

  两人心照不宣。

  “嗯。”

  他还记得顾廷烨要南下去寻昌哥儿那回,他请他去喝自己的喜酒,那人却说:“还是不去了,免得把我这身晦气传给你,你比我亲兄弟还要亲,我不想拿你的事来冒险。”

 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  

  一路风雨一路尘,顾廷烨在衙门没寻到人,便一骑绝尘追到了庄上。

  几月未见,长柏似乎是瘦了些,原本白净的面庞也有些晒黑。但他精神头却极好,在漫漫天光里显出几分神采,与人交谈时和煦中不乏威严,倒比在京城时多了些表情。

  顾廷烨这会儿见着人反倒不急了,让人搬了块石头坐在树下剥栗子吃。

  他细细打量起这方天地,饶有兴味地点着头,手指扫过远处隐在水气中的山峦,亮如洗练的天空下碧粼粼的水田,和田间佝偻着身子插秧的农人……

  忍不住赞道: “则诚这里民风淳朴、风景如画,看着着实不错,是个养人的好地方。”

   石头心说你来看盛家哥儿,何苦绕这么大一个圈子,表面上还得顺着他:“侯爷说好那自然是好,亏得是二公子治理有方,才把这么个穷乡僻壤整得山明水秀似得。”

   “就你会说!”

  顾廷烨笑着拍他脑袋,他倒是没注意,石头这些年跟着他怎生得越来越滑头了!

  那边同行的两个护卫以前全在他手底下当过兵,这会儿眼尖看见了,长柏开始还不信,手搭凉棚望了半晌,以为自己眼花。

  盛长柏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  几个人脚下穿着胶鞋,在水田里沾满了泥污,到土路上就更难走了。顾廷烨起身迎了几步,将剥好的栗子往他嘴里塞。

  “小盛大人真不愧是天子门生,官家在禹州那会儿也爱亲自侍弄庄稼。”

  嘴里的甜腻将他噎得一怔。那人眼睛亮晶晶的,几月未见还是这样爱打趣人,他常常觉得没有人能不陷在顾廷烨月牙弯弯的眼波里。

  他方才看人踩水车,就问了几句,末了还上去试了试。

  “不过是一时好奇。”长柏咽下东西说,“圣人云:穷理以致其知,反躬以践其实。以前多是纸上谈兵,现在方能知行合一……”

  “则诚,快别说你那些心得了,”顾廷烨一怕盛长柏不理他,二怕盛长柏给他讲道理,最怕盛长柏之乎者也个没完没了,是以赶紧拦着,“我们兄弟他乡得遇,还是跟我上驿站吃酒去吧!”

  

  此间地广人稀,往来者稀少,便没有什么像样的酒肆茶楼,只一家官营的驿站还算干净。顾廷烨他们午后到的,这一来一回,路上便见了几缕炊烟袅袅升起,在渐渐暗下来的天幕里有股悠悠的暖意。

  两人在客房里置了席,吃食依次端上来,顾廷烨叫石头搬来几坛好酒,便让护卫小厮和伺候的人都下去歇着了。

  “你还没说,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?”

  “一说这事儿我就来气,我那成泳兄弟去云南查盐税的事儿叫人给玩儿了仙人跳,事儿没办成,自己先进去了,我不得过去捞人么!”

  顾廷烨一盏酒下肚,又说:“这不把小段的事儿了了,顺道过来看看你。”

  长柏微微颔首,从云南到这儿……可也拐得太远了些,这也算顺路?

  段将军的事儿闹得挺大,京城邸报都刊登了,长柏自然也知道,只是地处偏!远,难免消息闭塞,他倒是不知道顾廷烨也去了云南。

  长柏听他语气,便知事情是解决了,问道:“是怎么个情形?”

  “那卖鱼女被人拿住了一双儿女,并许以重金,要挟她以命行讹。一经事成,孩子即被放回,又送上银两,那渔家心知攀诬官员乃是死罪,更不敢说出真相,只能一口咬死。就算被查出来,也能推一个守备出来顶罪,说是不岔成泳兄弟对地方将官不敬,原只想戏耍他,没想那女子性烈寻死,酿成大祸。”

  长柏“啊”一声,又听顾廷烨说:“能做得如此周到,恐怕不是几个衙役和官吏勾结,当地指挥营怕是已经不干净了。”

  “此番视察盐铁,意在整顿吏治,沉疴多年非得雷霆手段才行,官家也是急了。”

  长柏心中明白,其实能在朝中担任要职的,有几个是糊涂人,不过是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不甘心再吐出去罢了。

  可以想见顾廷烨这些人前头的路还有多少凶险,他现在只是个六七品的小官,还不到时候。

  

  桃花雪入口甜柔浅淡,后劲却十足。顾廷烨特意挑了来与长柏共饮,却大半还是进了自己的肚子。

  他们说朝堂局势,长柏消息滞后,基本是顾廷烨说,他静静地听着,偶尔点评一二或是让他往细里讲。还有宁远侯府的事儿他也关心的很,一是怕顾廷烨被家事拖累,像国舅爷那样遭了官家厌弃;二是明兰如今怀着身子,怕那些人对她不利。

  长柏说:“我走的时候六妹妹就有了,算算日子,该是快生了,你这时候还不赶快回去照看着,到我这儿来做什么?”

  “……则诚觉得呢?”

  他不过怨他对自家的事不上心,那人却反问回来,声音又轻又缓,带着轻佻的声线,几不可闻。长柏皱眉望去,顾廷烨含着促狭的笑意,水光氤氲的一双眸子,勾着唇角直勾勾看他,一身清冽的酒气。

  “……”

  长柏呼吸一窒,瞳孔也紧跟着一缩。

  但也只有一瞬而已。

  他往旁边撤出一段距离,闷声说:“仲怀迎娶六妹妹时说得好,今后就该全心待她才是。”

  “则诚你想哪去啦,”顾廷烨支在榻上,眼中转出几分清明,“便是成泳兄弟的事我也不辞千里来帮他,何况你我还有自幼相识的情分……”

  “这不是你家老太太知道你家夫人又怀了,担心这里缺少药材,这才托我给你带些东西。”

  长柏喘着气:倒是……倒是我想多了。

  他就气他这样不分场合对象的撩,到最后还要怪到别人头上。

  

  长柏敲着桌上的酒碗,眼睛垂下来,忽然暗下去的烛火映着一张俊朗温雅的脸,在明灭的光影里染上昏黄的暖色。

  一幅方正低沉的嗓音和着节奏唱出几句《短歌行》: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,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……

  顾廷烨凝神望着那人摇晃的侧脸,对着坛口又灌了几口酒,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喝醉了,他喝多了酒就爱絮絮叨叨地和人说话。

  他说则诚,你下回再写信来叫送到公孙先生那里,总去明兰哪儿蹭着看,回头你六妹妹不高兴该不给他看了。

  长柏就笑他,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,不过讲些地方上流传的小故事,六妹妹最喜欢听这些,难道你个大男人也爱看话本子?还有海氏和明兰那些女儿家的话你也要看?

  顾廷烨听了就更不爽了,这几月海氏怀了身孕,明兰眼见着也要临盆了,姑嫂间讲的话全是怎么调养身体生养孩子的话题。

  明兰也不阻拦他看,就坐在床边含笑看着他,他顾廷烨又不是真的脸皮厚如城墙。

  戌时上,汗牛来叫长柏回府,顾廷烨拉着他又讲了些京里的事。他知道盛长柏不爱语人是非,他也不是真的想和他说这些,他就是没话找话……

  没话,也想和他多说些什么,什么都好。

  这像极了缠着主君不叫回正房的小姨娘,他听明兰讲过盛府林小娘的事儿,他觉得像极了……

  他这会儿还能分心嘲讽自己,分明就没醉。

  

  “我回去了,你既已在驿站安置,我就不邀你去家里住了。”

  “怎么?兄弟远道而来,都不能去府上讨杯茶吃?”

  长柏微微蹙眉笑着:“你明日再来,我夫人身子重多有不便,我亲自招呼你。”

  “回去吧,”顾廷烨给他系好披风,“别冻着了。”

  门外的风真好,把他吹醒了。

  

  

  顾廷烨回京的时候,长柏带人一路送他出了县城。

  “六妹妹快要临盆了,我多买点儿高邮的咸鸭蛋给你带回去,倒也坏不了。”

  顾廷烨觉得好笑,便逗他:“则诚不知道女人诞下孩子才送喜蛋的吗?”

  “啊……是吗?”长柏提着篮子,不知该不该递了。

  他极少见他像这样茫然地张大一双眼睛,可爱又有趣。想来则诚自小灵慧,也很少会遇上让他露怯的事情。

  果然就听他说:“这些事寻常都是夫人张罗的,我也没机会知道。”

  石头接过篮子,众人上了马,顾廷烨还说:“等明兰生了,我叫人给你家送喜蛋来。”

  “不用了吧?”这山高路远的。

  顾廷烨勾唇一笑:“也是,海家嫂子不是都怀着呢么。”

  长柏:“……”

  

我基友抓我回去填坑了,看到这里的朋友们,该取关的可以取关了,有缘群里见,我永远爱烨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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